第一百九十四章 待客的茶水
魏招娣本人的法器是一盏青铜提灯，魏昭早知晓这件事，可如果她估算的不错，在半个时辰以前，人世间的天色远没有昏暗到需要使用灯具照明的这地步。
她不晓得这究竟是因为两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在提前没有告知过自己的情况下，私自前往了某些昏暗的室内场所，还是济德学院内的污染如今已然发展蔓延到了眼下这地步。
法器对于玄门人的意义重大，即使对于神明来说也是如此。按理来说，魏招娣自己也知晓这道理。在情况允许使用寻常灯具进行照明的时候，她绝不会轻易取出自己的法器。
既然如此，两人所处场合的昏暗显然是因为某种玄学因素导致的。而这事情偏生又发生在济德大学以内，怎么想也不会是轻易就能处理好的事情。
……而且，她虽说此前没有和谢怀玉彼此接触过。但她与何怀玉两人的干系甚笃。
谢怀玉如今的状态，魏昭其实也是知晓的。她已经不再是人类，自然也不需要凭借凡人手段去查看某样东西。
既然如此，需要使用魏招娣的灯盏照明，便只剩下最后一种情况。
可魏昭不信谢怀玉会惧黑。
她与何怀玉毕竟同源，何怀玉绝不可能会惧怕这种概念上的事物，谢怀玉也理应如此。
……如果魏昭记得不错，受到了邪神污染而产生诡变的个体似乎会在一定程度出现怕黑的症状。
她开始无法理解谢云缃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魏昭，注意自己的仪态，”谢云缃屈指敲了敲自己杯盏，面无表情的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承认我的作为偶尔会偏激，但我也不至于恶劣到放任谢怀玉被邪神污染的这地步。她之所以会如此，不过只是命运权柄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可是你的确选择了杨致远作为她的成神祭品。”
魏昭并不买他的账，她站起身，直截了当的继续道：“杨致远，一个死去多年且严重受到邪神污染的怪物。谢珏，传说你作为神明活了数千年，应该在清楚不过一个成神祭品将会对神明本身造成何种程度上的影响。”
“杨致远在其死后既然双腿诡变成了羊蹄，难道你还指望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谢云缃，你总不能把任何人都认作是纪忱那样的傻子。”
“我此前和谢怀玉从未有接触，因此不晓得她的情况是否真的如你所讲的那样安稳。但那个羊蹄怪物，谢珏，你分明是在选定了祭品以后坐视他死去，又凭借自己命运的手段刻意引导他的尸身出现在济德学院的。”
“我清楚你的能耐，如果你有意控制，他原本可以在死去以后避免受到邪神的污染。但事实上，你却放任了此事。不如说你是有意要借此机会让谢怀玉受到污染的。”
“谢珏……你究竟想做什么？”
魏昭原本以为谢云缃会因此而动怒，她甚至已经为此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事实上，对方只是相当平静的抬目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自顾自的从石榴纹的天青托盘中取出一个杯盏。
他替自己斟了茶，又反客为主的将魏昭杯中的茶水满上，仍旧平静的继续说：“我原本以为你对这事情也并非一无所觉，可如今看来，我倒是高看了你一眼。”
魏昭没想过他的态度会如此，她张口，未置一词，随后又挫败的气馁下去：“我的确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是因为魏招娣也受到了邪神污染？按理来说，魏招娣对谢怀玉的态度即使不像如今这样亲昵，看在我的情面上，她也轻易不会对谢怀玉下手。”
“你此前曾表明自己有意夺取隐秘的权柄，我原本还以为是你魔怔了，仔细想过以后，才意识到这事的古怪。”
“不，或许不只是魏招娣。虽然我从不感觉自己身体的状况有什么不对，但济德与我在神秘学上的联系却异常深远。按理来说，济德学院如今已然蒙受了如此规模的邪神污染，我绝无可能在此情况下独善其身。而魏招娣，她作为我一手培养的继承人，或许正是因此才受到邪神污染的。”
“……不，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何要刻意放任杨致远如此。我晓得你对谢怀玉的情意厚重，可是——！”
“魏昭，”谢云缃没有在等魏昭说完，他出声打断魏昭，但谢云缃这时的神情仍然是平静的，“停下。”
“你此前的猜想没错，只是还未说到点子上。可魏昭，你已经活不长了，何必又要再这时候给自己惹来麻烦事？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据我所知，你或许还想问我其他事？”
魏昭垂眼做了一次深呼吸。
她不动声色的换回自己原本拿给谢云缃的那盏茶，又要催他再饮，几次都被谢云缃似笑非笑的借口推辞。如是过了半刻钟的时辰，谢云缃才无可奈何的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倾倒在桌面。
魏昭原本待客用的茶案是数百年的紫檀木，木性坚固，又不易被腐蚀。但这时接触到她原本拿给谢云缃的那盏茶水，竟然如强酸滚水将桌案腐蚀成一片。
谢云缃仍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魏昭，略微施力将茶盏扣在茶案上。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在这茶水里下毒，竟未曾想你已经怨恨我到如此地步。”
魏昭也不正面回复，她故作镇定的拢袖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冷静的答到：“我原本以为自己做的隐秘，但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茶水里下毒的？”
“确实隐秘，”谢云缃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神色却不动声色的瞧着方才被魏昭捡好的木匣，斟酌着答到，“只是我还不至于蠢笨到，对一个将要死在自己手里的人物不设防。”
“既然如此，那你是如何知晓何怀玉的存在的？”
魏昭再次注意到谢云缃的神色，索性也再不避讳，竟直接将那木匣取出，明堂正道的将其摆放在茶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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