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陪我更久的时日

萧晏泽舀了一勺鳜鱼羹盛在小瓷碗中，放到她面前，“别喝那么多汤，尝尝这鱼肉。”

“多谢王爷，我自己来吧。”孟知嬅向他笑道，夹起一点鱼肉放进嘴里。

萧晏泽的体贴，让她恍惚看到上一世自己和萧容璟刚开始时，萧容璟也是如此的温柔体贴，他也正是用这份温柔体贴，慢慢地从她身上谋求到他想要的一切。

那如今她想要的，孟府的周全，不用仰他人鼻息而活，是否也能从眼前之人谋求？

嫩滑的鱼肉在她嘴里嚼了许久，她竟尝不出半点味道。

“这鱼肉很难吃么？”萧晏泽见她夹了那么点鱼肉，却嚼了许久。

孟知嬅抬起眼眸，桌上的烛光晃动了一下，让她墨玉般的双眸也闪过微光，她堆着笑：“不是，我只是许久没这样安静的吃饭了。之前知道孟府雷声隐隐，心里一直悬着，如今这样了，心反倒没那么慌了。”她顿了顿，又问道：“你，吃过了吗？”

烛光摇曳时，萧晏泽幽深的眸底也有微光闪过，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有。”

“那你，”孟知嬅扑眨着蝶翼般的睫毛，“要不要一起吃？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

“好。”萧晏泽嘴角噙着笑。

孟知嬅把红米饭拨了小半碗到盛鱼羹的小瓷碗中，把剩下的大半碗放到他面前，又把鳜鱼羹往他面前推了推，“这鱼羹，味道还好。”

她对他从未如此热络过，萧晏泽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你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孟知嬅夹着椒盐杞菜的手抖了抖，筷子间的菜差点抖落下来。

吃完饭，小吏把孟知嬅送回关押的厢房中，萧晏泽也出了大理寺登上马车回府。

平成坐在车辕上拉着缰绳笑道：“主子，这次孟小姐好像对您没那么生疏了。”

萧晏泽靠着车厢，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低低地笑道：“小狐狸。”

孟知嬅回到厢房，小吏刚把门关上，沈月清就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着：“他找你去做什么？”

孟知嬅向门口瞄了一眼，拉着沈月清的手来到隔间坐下，小声地说道：“王爷说，祖父那边，有父亲和大哥照顾着，二叔三叔那边他也打点好了，路上不会有人为难他们的，他和沈老太君都在尽力为我们周旋。”

“菩萨保佑，真人保佑。”跟过来的于雪乔听到，忙双手合十道。

韩书琴也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我素日听说不少人在押解的路上，被那些官吏苛待，什么不给饭吃，殴打，我一直担心官人也会被这样对待，如今有王爷打点，我就放心了。”

于雪乔看了看沈月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孟府此番，还真是多亏了王爷。”

沈月清坐在床沿，抿唇不语。

孟知嬅看到桌上岐山王府送来的吃食，都没有动，边问道：“怎么你们都不吃呢？”

“吃不下。”沈月清把头扭过一边。

“阿娘，”孟知嬅抱着她，温颜笑道：“已成定局的事，我们不如顺势而为，努力让自己更好。”

沈月清回转过身子，抚着女儿的额头，眉眼，怆然道：“可你还能如何更好呢？一辈子那么长，你就这样熬着么？”

孟知嬅把她拉到桌边坐下，笑道：“所以，阿娘您要好好爱惜自己，一辈子那么长，你得多陪着女儿更长久的时日。来，尝尝这松黄饼，闻着像是荔枝蜜做的，应该很清甜。”

沈月清接过松黄饼，咬了一口，她没吃出清甜之味，而是满嘴的酸楚，和着脸上滑落的泪，一起咽了下去。

皇宫，崇政殿的暖阁中。

萧晏祯坐在上首的镶楠木千里江山图罗汉床上，右手拿着一份奏折，左手撑着楠木云纹矮几，揉捏着眉心，神情疲倦。

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右相陆茂林和兵部尚书曹彦等几个大臣，站在舆图前，指着燕州一带在议论着。

萧晏祯把手中的奏折丢到矮几上，“啪”地声响打断了陆茂林他们的讨论，他们回身望着萧晏祯。

“你们商讨出什么结果了？这仗如何个打法？”萧晏祯问道。

陆茂林上前一步道：“戎狄二皇子赤那在漠北，杜平将军正在应战，如今五皇子塔拉绕到燕州，赵广将军戍守在燕州，可由他应战，只是……”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萧晏祯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今天胀痛了一天。

他原以为拿下孟恪远会如林宏一样迅速，没想到闹出了百姓敲登闻鼓为孟恪远求情，窦敬又回来报孟恪远昏睡不醒，昏睡之人无法认罪，自然不能斩立决，只能另外想法子。

孟恪远一案筹谋了这么久，如今横生出这么多枝节，他恼怒不已。下午，工部呈上奏折，修理贯连南北的大运河的银两，匠役，石块，木头等远远不够，希望朝廷能协助征调。日暮时分，又有八百里加急，燕州刺史胡齐上奏朝廷，戎狄五皇子塔拉在燕州开战，他晚饭都没得安生吃，就被请到崇政殿议事。

陆茂林躬身道：“只是上个月刚往漠北派发了兵马粮草，燕州所需之数一时凑不及。”

萧晏祯目光阴沉地看着他：“荒谬，我大周难道撑不起两地之战？”

陆茂林头更低了：“南疆大旱三年，朝廷一直拨有赈灾钱粮，这不是小数目，去岁黄河泛滥，淹没三个州府，千里农田颗粒无收，朝廷也派发了赈灾钱粮，江南水灾，瘟疫肆虐，也是朝廷救助，如今战事又起，国库实在经不起如此折腾。”

“钱不够，找户部，跟朕哭穷有什么用。”萧晏祯面露不虞。

众臣低着头不敢答话，萧晏祯想起，户部尚书沈世诚今天被他痛斥为朋党，勒令回家思过，待孟恪远一案议定后再做定夺。

“怎么？户部少了沈世诚就不能运转了吗？”萧晏祯森然道。

户部侍郎魏然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这几年一直天灾，国库用于赈灾救助入不敷出，去岁孟……沈尚书和秦少卿议定的赋税新令和任贤重农，就是为充盈国库而定的。”

萧晏祯太阳穴又跳了跳，户部少卿秦楚今天也刚被他痛斥撵出朝堂。

他用力拍着矮几，呵斥道：“朕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诉苦的，有难处你们自己想法子解决，明日早朝，朕要听到你们议定的结果。”

他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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